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下乡插队将近一年的时候, 由于干活肯出把子力气,和老百姓也能聊得来、玩得来,一不小心被生产大队推举为积极分子,参加了一次全县知青积代会,记得全称是全县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我那时年纪小,没见过啥大场面,觉得这应当是了不起的大荣誉,就有些莫名的惶恐和激动,兴奋的好几天寝食难安。
会是在县城礼堂开的,代表有300来人的样子,开了三天。由于时隔已久,大会详细的议程和经过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件事却记忆犹新,颇有些历历在目的感觉。现在想想,觉得很是有些意思。
会上给我们作主要报告的,记得好象是团县委书记。此人讲话很有些煽动力,挥拳摆臂、慷慨激昂,象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大领导。我在下边听得竟有些热血澎湃、意醉神迷,不由得暗下决心,要扎根农村好好干,真正对得起这份荣誉。一个女知青的典型发言,更是让我感觉有点自惭不如。她的其它事迹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她为了和贫下中农真正打成一片,下乡以来一直坚持出门、下地粪筐不离身。听了她的发言,我想起来,在坐着村里专门安排送我的拖拉机来县城报到时,在公路上看到过她,长的文文静静、清清瘦瘦,独自一人背着个粪筐边拾粪边赶路。由于知青的衣着举止跟当地农民区别明显,我们知道这是个知青,但没想到她也是来开会的。后来才知道,她那个知青点距县城足有30多公里!散会后,她依旧步行拾着粪返回。想想看,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步行这么远的路,粪筐拾满了还要随时送到就近村里的牲口棚,一趟怕是要走上一整天吧,更何况那还是在冬天,没有点毅力是做不到的。好在那时尽管到处都在大搞阶级斗争,但治安形势却不错,拐卖妇女儿童之类的恶性案件很少。放在今天,父母们恐怕不会放心让一个女孩子这样赶路。由于事迹突出且能持之以恒,她顺理成章地被县里推选到省里参加积代会去了,让我们羡慕感动了好长时间。我相信,当时她这样做,决不仅仅是作秀,其间或许有刻意表现的成份,但也绝对有一份热诚与真情在。
会上,安排我们住在一所学校的教室里,二、三十人一间打地铺,倒也挺热闹,没人抱怨不满。印象最深的是会上的伙食,每天有一顿白菜猪肉粉条大包子,管够。在当时,那叫一个好吃!据说四个一斤,虽然可能有点水份,但我一顿能吃八个,够狠吧。可还有更猛的,有个长得傻大黑粗的家伙,是个青岛知青,边吃边蹦跳(他说为了加快消化,好多吃点),一顿干掉14个!我们公社带队开会的一个贫下中农代表,边吃边慨叹:“这包子真是香,面白得耀眼,什么时候个把月就能吃顿这样的包子,那该多好!”那时的人们,在物质上真的是很容易满足的。
会上发生的另一件事,在今天看来就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一天晚上,会议安排了一场报告会,对我们进行形势教育和阶级教育,主题大概是不忘过去苦,牢记今日甜,反击“右倾翻案风”。开会前,全体齐唱那首曲调哀怨悲伤的忆苦歌:“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气氛很是庄严肃穆。唱完歌,先是县里领导作形势报告,后是一位没啥文化的老大爷作阶级教育报告。老大爷的报告开头还算顺利,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就跑了调。他举了个例子,本意是想说旧社会他家很穷,父亲临终前连想吃碗细粮面条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这个样子:“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呵,就这样叫碗面条活活地给馋死了!”听到这话,我们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哄堂大笑,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台上的老大爷看下面笑成这样,也意识到是说走了嘴,就越发紧张,同主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结巴巴地话也说不成个儿了,场面就更加不可收拾,报告只能草草完事。这段小插曲,折射出当时所谓以阶级斗争为纲极左思潮的滥觞。
哦,我难忘的知青生活,难忘的积代会!
壹点号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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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当代会计》 网址: http://www.ddhjzz.cn/zonghexinwen/2021/0302/660.html